引言
大宗商品交易在全球经济中占据重要地位，它不仅是各国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柱，也是国际贸易的重要组成部分。大宗商品如石油、天然气、金属矿产等，是各国经济发展的关键资源，其稳定的供应对于保障国家经济安全、推动产业升级和提高国际竞争力都至关重要。
然而，出口管制与制裁对大宗商品交易产生了诸多影响。出口管制与制裁的实施往往伴随着政治、经济等复杂因素的变化，这些措施不仅会限制特定商品或地区的出口数量，导致市场供应短缺和价格波动，还可能影响贸易伙伴之间的合作与互信。因此，面对管制与制裁所带来的不确定性，深入研究相关法律规定显得尤为关键。这不仅有助于贸易商有效规避潜在的法律风险，更能为他们在复杂多变的贸易环境中提供坚实的法律保障，确保交易活动的平稳进行。
二、美国出口管制法律框架与实务操作
1、出口管制法律法规概述
美国的出口管制法律法规体系庞大而复杂，在出口管制领域，美国的主要法律法规包括《出口管理条例》（Export Administration Regulations, EAR）、《国际武器贸易条例》（International Traffic in Arms Regulations, ITAR）以及《原子能法》（Atomic Energy Act）等。这些法规对出口管制的范围、程序、申请要求以及违规处罚等进行了详细规定。此外，美国的出口管制法律法规还与其他国际协议和安排相衔接，如《瓦森纳协定》（The Wassenaar Arrangement on Export Controls for Conventional Arms and Dual-Use Good and Technologies）等。
近年来，美国不再满足于利用实体清单和许可政策对某些实体进行出口管制，而是在法律法规层面全线收紧，以国家安全为名在军民两用物项方向进一步强化了出口管制立法和执法。1
2、大宗商品分类与管制要求
军事和技术类大宗商品：这类商品通常受到最为严格的出口管制，因为它们具有直接的军事应用或潜在的战略价值。ITAR对军事用品的出口实施严格管制。它明确列出了受管制的物品清单，包括武器、弹药、军事装备和某些特定的技术数据。任何涉及这些物品的交易都需要事先获得美国政府的出口许可证。EAR虽然主要针对非军事用途的商品和技术，但也包含了一些与军事和技术相关的敏感物项。条例中所列的敏感物项均可能面临特别的出口管制措施，包括出口前的通知和许可证申请。
敏感技术和关键基础设施相关的大宗商品：对于涉及网络安全、人工智能等敏感技术的出口，EAR中有特定的条款和分类，要求出口商进行更为严格的审查和申报。值得注意的是，EAR中的"视为出口"规则将某些国内活动，如向外国人提供技术支持或培训，视为实际的出口行为。这意味着即使技术本身没有离开美国，出口商也可能需要遵守相应的出口管制要求。这对于网络安全和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国内应用和服务提供尤为重要。同时，《出口管制改革法案》（Export Control Reform Act, ECRA）进一步详细地强调了对敏感技术出口的管制，确保这些技术不会被用于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威胁的用途。
能源和矿产类大宗商品：能源和矿产是支撑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资源，一些关键矿产和战略能源，如稀土元素、石油和天然气等更是对保护国家安全发挥重要作用。在全球范围内，美国政府通过签订"能源资源治理倡议""矿产安全伙伴关系"等筹划供应链和产业链联盟，构建"小院高墙"，企图与我国脱钩断链。美国《能源政策与保护法》（Energy Policy and Conservation Act, EPCA）对石油、天然气等能源的出口进行了一定的管制，以确保美国国内供应的稳定性。而矿产资源的开发和出口通常受到多部法律和条例的共同约束，这些法律和条例往往由联邦政府和各州政府分别或合作制定。
农业类大宗商品：尽管农业类大宗商品通常不像军事或技术类商品那样受到严格的出口管制，但美国仍会根据国际贸易协定（如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世界贸易组织协定等）、国内农业政策以及外交政策目标等因素，对特定农产品的出口进行管理和调整。例如，美国会对某些农产品实施出口补贴、配额或关税措施，以维护国内农民的利益和市场份额。
3、出口许可与审批流程
美国出口管制的主要机构是商务部工业和安全局（Bureau of Industry and Security, BIS）。当企业或个人计划出口受管制的产品或技术时，需要向BIS申请出口许可证。出口许可证的发放与否取决于多种因素，包括出口产品的性质、目的地国家的安全状况、最终用户的信誉等。BIS主要会参考《商业管制清单》(Commercial Control List, CCL)和《商业国家列表》(Commercial Country Chart, CCC)的限制与要求对申请材料进行安全审查。在CCL中，每一类物品都有其特定的出口管制分类代码（ECCN)）。2011年，美国商务部为EAR增加了新的"许可证例外(License Exception)"。出口许可制度的具体流程如下图所示。2
图源：吕文栋等人《美国对华技术出口管制与我国应对策略研究》，载《科学决策》
出口许可证审批时限因多种因素而异，如出口物品的性质、目的地以及当前的国际形势等。一般来说，从递交申请到批准的平均时间可能在3个月到12个月之间。然而，对于某些敏感或高科技产品的出口，或者出口地在被美实施了更严格限制的国家或地区，审批时间可能会更长，出口商在申请许可证时也需要满足更高的标准和提供更多的证明材料。
三、美对中制裁措施的法律影响与应对策略
1、制裁措施的法律基础与范围
美国制裁措施的法律基础主要源于其国内法，特别是《国家紧急状态法》（National E-mergencies Act）和《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nternational Emergency Economic Powers Act）。这两部法律为美国实施对外制裁提供了基本框架。在实践中，美国逐渐形成了覆盖外交、国防、经贸、金融等多维度的专项制裁法律和总统行政令的法律体系。3截至2023年3月21日，被美国财政部列入特别指定国民和被禁止人员名单以及综合制裁名单的我国实体已达423个；被美国商务部列入实体清单的我国实体逾两千家，覆盖军工、通讯、航运交通等多个领域。4
针对美国不断加强对我国实体和个人的制裁，我国于2021年相继推出了《阻断外国法律与措施不当域外适用办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外国制裁法》，旨在维护我国企业和个人在国际经贸活动中的合法权益，阻断美国对中方经贸往来的不当限制。5如果企业选择遵守美国的次级制裁政策，拒绝与第三方实体进行交易，可能会面临合同相对方提起的损害赔偿诉讼，甚至可能因违反《阻断办法》而遭受行政处罚。
2、制裁对大宗商品交易的影响
美国制裁对大宗商品交易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交易受限、合同违约风险增加以及金融支付与结算的难题等方面。
首先，制裁措施可能导致被制裁国家或地区的实体无法与美国或其他相关国家进行大宗商品交易，限制了其获取关键资源的能力。这些限制措施可能直接影响大宗商品市场的供应和需求平衡，导致价格波动和不确定性增加。
其次，制裁还可能导致合同违约风险的增加。由于制裁措施可能随时发生变化，买卖双方可能面临无法履行合同的风险，尤其是在长期购销协议或期货协议中。这种不确定性可能导致交易双方对合同的履行产生疑虑，进而影响大宗商品交易的正常进行。
此外，金融支付与结算的难题也是制裁对大宗商品交易的重要影响之一。由于制裁措施通常涉及金融领域的限制，被制裁实体可能无法正常使用美元或其他国际货币进行支付和结算。这可能导致交易双方需要寻找替代支付和结算方式，增加了交易的复杂性和成本。
3、应对策略与实务操作
在应对美国制裁对大宗商品交易的影响时，实务操作中需要采取一系列策略来降低风险并确保合规。
(1) 风险评估与合规审查
首先，企业需要对可能涉及的制裁风险进行全面评估。这包括了解制裁措施的具体内容、适用范围以及可能的变动情况。通过收集和分析相关信息，企业可以评估自身业务是否可能受到制裁的影响，以及可能面临的风险程度。同时，企业还需要进行合规审查，确保自身的业务活动符合制裁政策的要求。这包括审查交易对象的身份和背景，确保其不属于被制裁的实体或个人；审查交易合同和文件，确保其不含有违反制裁政策的条款；以及审查内部流程和制度，确保其符合制裁政策的合规要求。
(2) 贸易伙伴的筛选与尽职调查
选择合适的贸易伙伴对于降低制裁风险至关重要。企业应该对潜在的贸易伙伴进行严格的筛选和尽职调查，确保其具有良好的信誉和合规记录。这包括了解贸易伙伴的经营范围、财务状况、法律合规情况等信息，以及对其背后的实际控制人和关联方进行深入的调查。通过尽职调查，企业可以尽量避免与可能涉及制裁风险的贸易伙伴进行合作，从而降低自身面临的风险。
(3) 替代市场与贸易路线的探索
在面临制裁限制时，企业可以积极寻找替代市场和贸易路线。这包括了解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市场需求和供应情况，寻找可能的替代供应商或买家；同时，也可以探索新的运输方式和路线，以降低对特定地区或国家的依赖。通过开拓新的市场和贸易路线，企业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制裁带来的限制和影响，保持业务的连续性和稳定性。
(4) 法律风险的预防与应对
最后，企业需要重视法律风险的预防与应对。这包括加强内部法律培训，提高员工对制裁政策的认知和理解；建立健全内部合规制度，确保业务活动符合法律法规的要求；以及及时寻求专业法律意见，应对可能出现的法律纠纷和诉讼。在面对制裁风险时，企业还需要灵活应对，采取适当的法律手段来维护自身权益。例如，可以通过申请豁免或许可证来解除制裁限制；或者通过与其他企业合作，共同应对制裁风险和挑战。
Footnotes
1. 郑玲丽.国家安全视域下美国出口管制法嬗变及我国应对——以WTO中美出口管制案为例[J].武大国际法评论,2023,7(06):137-155.DOI:10.13871/j.cnki.whuilr.2023.06.008.
2. 吕文栋,林琳,赵杨等.美国对华高技术出口管制与我国应对策略研究[J].科学决策,2020(08):1-23.
3. 袁见,杨攻研,杨牧,等.美国对他国金融制裁的法律基础、实践及对我国的启示[J].国际贸易,2021(07):68-75. DOI:10.14114/j.cnki.itrade.2021.07.010.
4. 马光,毛启扬.单边制裁与阻断立法下我国企业的合规困境与应对策略[J].武大国际法评论,2023,7(02):17-37.DOI:10.13871/j.cnki.whuilr.2023.02.002.
5. 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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