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iel Druet, portrait of Maurizio Cattelan. Source:
DanielDruet.com
2022年5月13日，法国雕塑家丹尼尔·德鲁特(Daniel Druet)和意大利概念艺术家莫里齐奥·卡特兰(Maurizio Cattelan)之间的诉讼在巴黎司法法院开庭。
德鲁特为这位意大利艺术家创作了九幅作品，他要求将自己认定为这九幅作品的唯一作者，并要求500万欧元的赔偿。
1965年，著名艺术家理查德·基诺(Richard Guino)的儿子，法国艺术家米歇尔·基诺(Michel Guino)决定启动一项程序，以使他的父亲被认定为世界上最著名的艺术家之一奥古斯特·雷诺阿(Auguste Renoir)雕塑作品的共同作者。
Renoir and Guino, 1913
这两个相隔50多年的故事有很多共同点。
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两件事是如何联系在一起的，我们需要回到二十世纪初。1913年，奥古斯特·雷诺阿身体非常虚弱，视力下降，双手也无法使用，在商人Ambroise Vollard的建议下，他将构想中的雕塑作品委托给年轻艺术家理查德·基诺实现。从那一刻起，基诺将成为雷诺阿的 "手"，并将画家的愿景无比精准地转换到材料中，他就像一个熟练的工具，听从雷诺阿的指示。
基诺屈从于雷诺阿的个性，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些作品具有雷诺阿风格的所有优秀品质。
1947年，艺术历史学家Paul Haesaerts出版了一本关于雕塑家雷诺阿的书，他在书中写道："基诺从来都不是一个简简单单阅读文本的演员，也不是一个机械解读乐谱的音乐家[...]。基诺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创作之中，甚至可以肯定的说，如果没有基诺，雷诺阿的雕塑作品就无法得见天日。基诺是不可或缺的。"
Pierre-Auguste Renoir (1841-1919) and Richard Guino
(1890-1973), Grande laveuse, 1917
6年后的1971年，巴黎法庭第三民事法庭宣布理查德·基诺为雷诺阿雕塑作品的共同作者，该判决于1973年由上诉法院作出，理查德没有看到最后的裁决：他于判决作出前的1973年2月去世。
雷诺阿会同意其作品的诞生至少部分应归属于基诺吗？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了。这位1917年去世的老艺术家可能从来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我们可以将其认定为特殊情况。
但事实并非如此：而且它提出了一个关于艺术作品归属关系的基本问题，不仅仅是我们已经讨论过的关于人工智能产品的问题。
一位最著名的意大利概念艺术家和一个不知名法国雕塑家之间的新诉讼表明，此类事件还远未得到解决。
让我们再一次从头开始：
1999年，意大利艺术家莫里齐奥·卡特兰在参观格雷万蜡像馆(Musée Grévin)时被展出的特色蜡像深深震撼，他对作者丹尼尔·德鲁特进行了研究，并委托其创作了一些作品。
Daniel Duet surrounded by his wax sculptures. Source:
Francetvinfo.fr
同年，这位意大利艺术家和法国雕塑家开始合作，一直持续到2005年。合作的结果在一些德鲁特为卡特兰制作的雕塑作品中可见一斑：其中，尤为著名的《第九小时》（1999年）展示了教皇约翰·保罗二世被陨石击中并跌落的场景，而《他》（2001年）则描绘了希特勒像孩子一样跪着的场景，2016年这幅作品以1700多万欧元的价格被拍卖。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作品引起了人们的抗议和愤怒，这有助于提高卡特兰的声誉。另一方面，德鲁特平均每尊雕像获得3.3万欧元的报酬，而他的名字从未出现过。
据德鲁特称，1999年至2005年间，他为这位概念艺术家制作了九件雕塑,而代表卡特兰的贝浩登画廊则表示只有4件：除了上述作品，还有《The Revolution Is Us》，表现了莫里齐奥·卡特兰穿着博伊斯的毡制服装挂在Marcel Breuer的衣架上，还有一副《无名》，表现了卡特兰的头从地板上露出来。
Maurizio Cattelan, Him
毋庸置疑的是，德鲁特确实根据卡特兰的想法和建议制作了一些雕塑，并且已经因此获得了报酬。
另一方面，这位雕塑家认为，卡特兰不知道如何上色、雕刻或绘画，他只给出了简要的指示，如果没有自己的雕塑，一切都不可能实现。
德鲁特讲述了二十年前与这位艺术家的合作是如何进行的：卡特兰或他的一些意大利合作方用蹩脚的法语发了一份传真，上面有10行字，说明了如何制作作品。"所有的一切都很模糊，" 德鲁特解释道，"如何处理都取决于我"。
Maurizio Cattelan, The ninth hour
因此产生了一个概念艺术中的知识产权问题。法官将不得不决定一个棘手的问题：谁是创作者？
我们已经谈到，艺术作品的归属关系有时并不明显：例如在人工智能的例子中。
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即作者是拥有想法的人，还是实际制作艺术作品的人。
从杜尚开始，当代艺术就被一种概念上的变化所淹没，将作品从对象转移到概念上。在这个转折点之后，不可能再只从作品的美学实现出发来评判作品。
更实际的是：人们可以争辩说，艺术家有这个想法，但如果没有"演绎者"的帮助，他就不能将其变为现实。
但是，如果制作作品的人已经得到了服务费，他不就仅仅是一个艺术家想法的执行者吗？
如果我们可以说，卡特兰没有德鲁特就无法制作雕塑，那么没有卡特兰想法的情况下德鲁特是否能够制作出雕塑呢？
答案是否定的。
而这些雕塑可能会由另一位雕塑大师完成？
答案是肯定的（可能）。
如果德鲁特胜诉，每一位艺术家都可能被大师起诉，而大师只是艺术家想法的执行者。
Marcel Duchamp. Source: concreteplayground.com
不用说，尽管我为一家知识产权公司工作和写作，但我不是法学家，更不是一名正在审理德鲁特诉卡特兰案的法国法官。我的思考基本上是从哲学的角度出发的。
然而，从广泛的知识产权角度来看，正如我们在此已经说过的，世界各地的著作权法保护的不是创意，而是创意的表达。要获得著作权，艺术作品必须是原创的、作者的作品，并以有形的形式固定下来。
我们是否可以说，在这些前提下，这些雕塑不能单独以卡特兰的名义获得著作权保护？
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提出这个问题，德鲁特自己是否可以被视为艺术家，他的创造力在多大程度上决定了雕塑的表现力？
这些问题就更难回答了。
我们只能拭目以待：巴黎法院将判决推迟到7月8日。事实上，这一判决可能会对概念艺术家和其作品的收藏家产生重要影响。
我们可以补充的是，要求被承认为唯一作者可能是一种策略，以获取至少被承认为共同作者。
卡特兰之于德鲁特，就像雷诺阿之于基诺。
The article was originally published on HFG Law&Intellectual Property website: http://www.hfgip.com/node/63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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